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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O3:jingjiming

【鸣佐】酽茶

战后,长,剧情简单,一发完,HE。

私设很多,不再一一注明。


——

鸣人进入火影办公室,精神萎靡,看得出是在勉力提气。皮肤能反映人的生活状态。他的肤色暗沉无光,毛孔变粗,额角也生了两颗面疱。

虽然工作强度只大不小,但辅助者和决策者面临的精神压力毕竟截然不同,鹿丸有同情之意,劝慰道:“还是不要把工作带回家,养成处理完再下班的习惯。人总要有能松快松快的地方。”

鸣人说:“太难了,决定没做好时脑袋空不下来,走到哪里都想着。但最近失眠不是因为这个。隔壁夫妇生孩子了,刚从医院抱回来。那孩子跟着了魔一样,没日没夜地哭啊,你家鹿代小时候也这样吗?”

“婴儿都差不多。”鹿丸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
 

灿金阳光洒进屋,照在宽大的写字台上。鹿丸背对他站着,正帮他把今日要处理的文件按先后顺序排布好。

“‘都差不多’,真的吗?你和手鞠怎么熬过来的啊?”鸣人又问,好像在惊讶连鹿代那样聪慧的孩子也不会顾怜父母。

本以为孩子的话题已经结束了,没想到鸣人的好奇心还没解决,鹿丸只好继续回答:“孩子的睡眠是断断续续的,不能像成人一样睡到天亮,没有固定作息。但也没什么熬不熬的,过了头一年就好了。”

鸣人似有所得,拉开办公椅,发出沉闷的声音。

 

端正摆在他眼前的,是一份郑重的文牒,不必打开就知道是京城发来的。

鹿丸指帖说:“是大事,正要和你说。昨天夜里——就你失眠的时候——前代大名薨逝,因无子,理应由长孙即位,而长孙情况你也知道。现在需要你进京,一方面参加新大名的就任仪式,表明忍村支持嫡长的立场,另一方面也要保证仪式能顺利完成。”

鸣人乐了,指着自己的鼻子说:“哟,这是给我派发了一个S级任务?”

鹿丸应了一声。“恭喜出笼。”

 

木叶在京城有许多线人,这些忍者长年不归家,负责传递机密消息,俸禄与津贴都比寻常忍者高上许多。亏得他们的缘故,远离国家政治中心的忍村也能知晓朝野动向。

火之国前代大名是与鸣人相熟的那一位老人,眼见漩涡鸣人从寂寂无名到赫赫有名,对他的身世由来了如指掌,品行抱负也一清二楚。双方早有了一点不必言明的默契,但政治毕竟是不能靠着默契长久运行的,生理先于治理进行了淘汰。

长孙辉,也即新大名,虽名顺位正但有口吃,脑筋也不够转,大名颇苦他将为重臣所胁;次孙庄,伶俐乖觉,但非嫡非长,母族在几十年前还出过叛国人。鸣人上次进京参觐是去年的事,那时大名精神矍铄,尚觉安排后事过早,孰料过年即暴毙。围绕两位继承人形成两派,涡旋在深潮下暗起。

 

下班后,鸣人拐进医院,敲响医疗部长的门。

“进。”春野樱清亮的声音响起。

鸣人走进来,打量老友的办公室。小樱每天在医院度过的时间远多于在家里,办公室有张铺得齐齐整整的床,桌上放了一盆绿植,四下全是卷轴和书册,铺天盖地压下来。

“我最近失眠得厉害,能不能请医生给开点药啊我说?”鸣人佯装客气地问。

小樱放下笔,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。“鸣人啊,我不是万能的。虽然说以前医疗忍术也没区分那么清楚,但总体来讲,我是个外科医生,术业有专攻啊。再说失眠本身不是病,只是个表征,我建议你做仔细的身体检查。”

所有的领袖,都有两个身体。

自然之体可以病、弱、坏、朽,但他的政治之体需要能量充沛地存续下去。鸣人的身体问题也不是他的个人问题。有任何情况先和小樱沟通,是正确的做法。

 

就知道小樱会叫他去做检查,鸣人有备而来,掏出口袋里的体检表。“上月才做的,健康得很,活蹦乱跳。”

小樱无话可说了,看来只能是鸣人精神压力太大。她给鸣人开了些草药,叮嘱他用水煎服。鸣人拎着药包回家,走在街上探头看袋子,能认出来的有酸枣仁、五味子和天麻,别的就认不出了,他小时候上草药课也都是在睡觉。

鸣人一只手摸索着钥匙,隔壁的妻子提着菜篮出门,见是他,喊道:“火影大人,请等等!”

鸣人站定在门口。

妻子小跑着进门,端出一条冒着蒸汽的鱼,配了一小碟萝卜。“小儿夜间啼哭不止,实在抱歉,新烤来的鱼给您赔罪。”

鸣人推拒两番,见心意难却便收下,乐呵呵地加营养餐。

 

到睡觉时,又笑不出了。酸苦的药喝下去不见催眠,反而搅得胃里难受。汗淋淋地在床上翻了几个番,后半夜总算陷入混沌的睡眠,可又做了噩梦。

不知梦里或梦外,有人叫他。“鸣人!鸣人!”

是九喇嘛的声音。鸣人惊喜地从床上坐起,闭目定神进入了自己的精神空间,从与佐助终焉谷决战后,八年已逝,这是九尾狐第一次恢复意识呼唤他的名字。“九喇嘛,你终于睡醒了!”

“老夫不在,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半人半鬼的样子。”九喇嘛粗鲁的嗓音充满了自豪与爱怜。那对他人来讲或许暴戾的查克拉温暖地包围了他的全身,治愈他的疲劳,抚慰他久不安宁的精神。

“我做了噩梦,我梦见那场战斗……”他扶住头。

斑的豪火灭却奢华狂放,如风吹樱林般,掀起一片铺天盖地的绚丽烂漫。柱间使出树界降诞,参天巨木拔地而起,火焰裹烧着树木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声,一片燃烧的森林在高速地生长、移动。二人见一方战场分不出胜负,又各自抛下深峡、升上高山。柱间双手在空中结印,木佛宝相庄严,千手巍峨壮观。斑以大拆大,吹出龙炎放歌,烈焰亢龙作蛇形,在高空摆尾,缠入千手佛像之中,看起来便像是龙尊王佛,火光世界度十八佛刹。远远望去,竟不知这双方是在红着眼厮杀,还是并肩作战。

转眼间,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变作两座伟岸雄壮的石像,对峙的双方变成了佐助与鸣人自己,交战的从火焰与树木变成了雷霆与风旋。万种缘,诸般欲,死死纠缠。佐助的万花筒不停地轮转,眼像头顶的红色圆月。

 

“你见都没见过。”九喇嘛说。

“你见过?”

“当然。”

“那你看我这梦做得靠谱吗?”

“马马虎虎,只有须佐还算像。斑又不是佐助。”

“然后梦中的千手柱间忽然变成我自己,我把剑插进佐助后心。”

九喇嘛终于撩起眼皮,把巨大的头颅从趾爪间抬起来,好笑地说:“这个说法,比起杀欲,性欲更强烈吧。你在怕什么,小鬼?你使剑可打不过宇智波佐助。”

“所有人都说我们两个像他俩。”

“没人能与斑相似,”九喇嘛用厌憎的语气说着赞美似的话语,“而你也决不会成为第二个千手柱间。”

“那么反过来呢?我希望他没有杀死我,如果杀死我,他会活得太辛苦。”

“他十二岁下不了手,十五岁不能,那你该知道他永远不能。”九喇嘛说。

它从不认为几年前那一场惨烈的平局是偶然。

 

在九喇嘛的开导和陪伴下,鸣人渐渐坠回黑甜。清晨时分他被鹰爪叩窗的声音叫醒,是佐助的鹰。

“佐助的事情刚办完,他要回村了!”鸣人拆读信件,绽出灿烂笑容,看他样子,是恨不得捧着信纸原地转几圈。走进办公室,差不多是一眼,鹿丸就猜到怎么回事儿了。

“你这次见到佐助顺便问问他,下星期是否愿与你同进京。”鹿丸说。

能和佐助待在一起的时间自然越长越好,要是放宽点说,这还算一起执行任务呢。不过鸣人没想通要佐助随行的道理。

鹿丸解释:“佐助和他的鹰队——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大蛇丸——现在算是一支半独立的力量。在这样的场合参觐新大名,既是表明他的态度,也是表明木叶的态度。当然,并不强求,就算万一真起冲突,你一个也足矣。”

鸣人略为忐忑地说:“我会试着问他。”颜色举止,倒像是佐助已站到他面前了。

 

两天后,鸣人下班推开家门时看到佐助坐在沙发上,正用一块软布蘸油拭他的爱剑。低垂着头,鬓发遮住大半张脸。

这幅画面带来的幸福感和安心感简直难以言喻。鸣人几乎立刻扑了过去,佐助只来得及把右手肘顶到他胸前,埋怨道:“剑还搁在腿上呢,看不见吗?”

鸣人盘腿坐在他脚下的地板上,心里总还在骚动,还想有些更狎昵的举动,可真不知已经亲近到了他俩这个地步的朋友,还能亲近到什么地步。

“我看到垃圾桶里有药渣,柜子里还有草药,那是治什么的?”佐助把剑搁到一边,问鸣人。

“最近有点睡不着,偶然跟小樱提起了,她大惊小怪地要我喝这个药。”鸣人毫不心虚地歪曲事实道。

佐助长眉微蹙。“樱的医术很好,她要你喝的,肯定是有道理。你失眠多久了?”

被佐助关心,鸣人暖融融的。“二十几天了。你隔了这么久才回来,我看多半是因为想你吧。”

类似的话听多了,佐助早不像开始那样脸皮薄,只哼了声作罢。

 

今日份的药由佐助亲自给鸣人煎,鸣人搬个小板凳在厨房看着。

令他惊奇的是,佐助显得有点笨拙,用勺子搅锅的时候连柄掉进去两次。他不知何时起留下的印象,觉得佐助每件事都能做得好,动作永远是轻盈灵巧的,思维永远是敏捷颖悟的,所以每有一点推翻印象的事,都觉得很惊奇。

佐助盛好一碗递过来。几天里自己拎着锅耳喝干药的鸣人这时倒皱着脸说:“这个药是酸苦的,喝完后舌头半天尝不出味道来。”

“快喝。”佐助毫不动容。说完又觉得话有些硬,于是也端起来咂了一口。“确实苦。”

看到佐助为他试药,鸣人顿时宛如喝了一罐蜜,舌头再尝不出苦味了,咕咚咚把药喝干。

 

晚间,两人并肩躺在床上。枕席都是鸣人新洗的,散发出花草的馨香。

鸣人说:“战后资助的孤儿最年长的一批要毕业做下忍了,勘定奉行的意思是可以停发补助,但我觉得还应该再接济几年。”

佐助道:“按你的意思就好。当年你我十二岁时尚可以领救助金,何况他们父母是烈士。”

“其他国家对下忍有什么特别补助吗?”

佐助细细回忆。“水之国多山峦,土之国多戈壁,这两个国家交通不便,和外界沟通少,还保持着战前习惯,看不太出变化。雷与沙现在采取的政策是中上忍不动,鼓励下忍参加农工生产,不再把任务薪资作为主要的生活来源。”

鸣人道:“我也正这么想。现在任务渐稀,下忍的钱实在不够讨生活的。战后的技术发展简直是一日千里,我几年前完全料想不到。照这样下去,忍者在整个国家中也不会再渐渐扮演主角了。”

佐助嗤笑一声。“怎么,寂寞了?火影大人。”

“是有点,”鸣人老实承认,“但也不见得不好。如果不那么崇拜武力,很多事情是有其他解决方法的。”

“慢慢来。”佐助说。

“佐助也学会‘慢慢来’这三个字了?”这回换鸣人笑话佐助,“你以前不就总要手起刀落吗。要我说,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。”

“别讨打。”佐助警告鸣人。佐助并不愿否定过去的自己,但随着他的游历,看法不断更新也是事实。

鸣人又起了几个话题,佐助都根据自己的见识和看法给出简短的建议。他们聊着聊着,鸣人困了,真觉得佐助的味道和声音比什么苦药都好用,连婴儿的哭泣都成了催眠曲。眼看要陷入睡眠,他猛然惊醒:“对了,佐助,下星期有安排吗?”

“什么事?”

鸣人把大名的事简短告知,佐助略一思索,点头应下。

 

鸣人失眠,前代大名薨逝,九尾苏醒,佐助归村……小事或大事像一枚枚齿轮,毫无规律和道理地咬合在一起转,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模式。

 

清晨的鸟在窗外啁啾,阳光直射到脸上,鸣人用手指去遮阳光。明明睡前帷帘紧闭,多半是佐助走时卷了起来,好叫太阳把他唤醒。

鸣人洗漱好准备出门,看到佐助的剑放在刀架上——尽管佐助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,鸣人还是在客厅安了个桐木刀架,不搁剑的时候也颇有观赏性。

鸣人自己是不惯于用剑的,但佐助凛冽锋锐的气质与剑相合。一个明显属佐助所用的物件摆设在客厅中,每触目所及,便使他心悦。二人的忍术几乎登顶,很难再有进益,佐助也就拾起了少年时因复仇而弃置的许多爱好,开始研究一些专精的技术,例如剑法。

鸣人走近时,“咦”了一声。

昨天未及细看,今日才发现这不是他认得的那把剑。这把刃头是弧线形的,有些像鸟翅,不是佐助原本那把直通通的草薙剑。那把旧剑的鞘在对战辉夜时坠入岩浆中,后来草草打了一副,上次见时都有些破损了。

 

鸣人知道去哪里寻找佐助。

木叶三面环林,一面背崖。林外有深谷,崖顶有绝景。佐助在木叶暂居的日子里,清晨总会空腹到崖顶的高树上修行。果然,鸣人飞跃上山,看见佐助盘腿坐在柏树梢。在那棵巨柏下,一截被雷劈断的树干倒伏在地。

隔得太远了,鸣人只能看见一个盘坐的黑影。佐助的披风被吹动,高高地扬在风中。不知何时刮起的风,像要把山掀起来似的刮着,再向前走几步,寸草不生的悬崖映入眼帘,砂土无声地从断崖的表面扑簌簌地落下去。

孤身坐在旷野巨木中的佐助,如同天地之间的远行客。

 

佐助远远感知到了鸣人的查克拉,睁眼跃下树,忽然毫无预兆地攻来。鸣人下意识地用佐助的剑挡了一下,狂风把佐助那些碍事的头发全吹开了,露出完整美貌的一张脸,双眼闪着奕奕的神采。鸣人的心跳变得很乱。鸣人和佐助交起手。地势不够开阔,他们便不约而同没有使用忍术,也并不闪避或格挡,只在肌肉坚实的地方出拳腿,打到微微出汗时,佐助先停了下来。

做了酣畅淋漓的晨间运动,肺呼进的空气都变得清洌起来。

鸣人问佐助:“换剑了,什么时候换的?”

“几个月前在铁之国,机缘巧合得来的。”

佐助把脸转向鸣人,接过刀挂到背上。“我半年没回来,崖后的景色变化很大啊。我看新起了许多建筑,木叶哪有那么多人来住?”

鸣人叹了口气。“那不是用来住的,是预备商区。盖了许久也不见完事儿,前阵子还有人为此闹事呢。”

佐助道:“北面伐木不要太多,那一侧都是砂石。现在就有了落土,若降起暴雨可能山体滑坡。这样的事情在雷之国很多,他们会专门植树固土。”

“这个我知道!”鸣人以拳击掌,“是‘环境保护’的意思,对吧。我会叮嘱他们。”

佐助颔首。“最近各国都有这样的说法,是以前没听过的。”

 

他们下山回家,年尽日短,太阳甫越山顶。村落里一片忙音,是一天刚刚要热闹开始的预兆。

鸣人在路边买了点吃食。早点铺就在井野的店面旁边,井野正蹲在刚卷起的门帘旁插花,迎宾的是秋日的大花蕙兰。见到他俩,她高兴地问早。

“是佐助君回来了呀!来,这个给你。”井野往他的怀里放了一束新鲜带露的迷迭香。

 

鸣人拎着早点,佐助拎着花,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走。鸣人还对那把漂亮的新刀兴致十足,又问起所谓机缘是个怎样机缘。佐助便给他简单讲明。

今年三月时,佐助旅居铁之国,他为精炼剑术而来。铁之国国防军是武士,他们将查克拉附于刀剑上,有万夫莫敌之勇。刀剑对佐助来说不过是兵器而已,只有趁不趁手之分,但当地人爱刀如痴,把刀当做挚友或情人而非死物。铸剑师的地位也极高,受人尊敬。他们讲究对决的风范,连拔刀都要修习专门的技术,名为“居合”。铁之国素来中立,远离战争侵扰,民风淳朴,听说他是外地人慕名学艺,便热情引荐。

佐助并不做专门训练,只是不停与人对决——战斗中学习,他一贯如此。佐助从小的道场开始,照等级规矩一层层向上挑战。到京城时,他想给旧剑换一把鞘,便到了当地有名的作坊,正见一对男女在吵骂,围着好些人看热闹。

 

原来这京城最大的铸剑坊里,凡是进贡的名器均由妻子所铸,丈夫不过打打下手。由于历来男子从事铸剑行业,两人便合计将刀剑铭以丈夫姓名。可时长日久,男子名气既大,又以钱买妓买酒,女子难免不平,此时已到了要和离的地步了。

好容易等他们吵完,男人进了后屋。女人接过他的剑,突然抬头眼露精光对他说:“您也觉得女人铸不得刀剑吗?”

佐助来到铁之国数月有余,对当地重男轻女的风气略有所知,只说:“这事和男女没关系。”

女人又说:“您这把剑,我见用着也有年头了。若不嫌,愿赠剑一把。身乃天陨之星所铸,柄乃雷劈之木所凿,火焰锤锻,精心数月乃成。唯一事相求:请以此剑打败京中名流,助我名声大噪,独开一炉。”

佐助其实不是好事之人,但还是有些动心,再加上左右也是来挑战名刀客的,便应承下来,事成之后,独得与他查克拉属性相合的好剑。此女非同小可,斩断束缚后,假以时日定能扬名天下。

 

“原来有这样的事,”鸣人叹道,“佐助天天出门在外,长了许多见识。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,要落后于你了。”

佐助正琢磨着怎样把井野所赠的那一束花插瓶才算好看,听见鸣人的话,摇头一笑。“这是什么话,有什么想知道的,我说给你听就是了。跟我有什么好比的。”

鸣人有点发怔,对着佐助那消冰融雪的笑,露出两分痴态。早先最爱比来比去的可不就是佐助自己,十二岁时见鸣人外出修行有成,便急红了眼。如今佐助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好比的,是真心把鸣人当成了完全的自己人。他身上不再见戾气,方方面面来讲,不再是少年佐助。这种变化是在鸣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的,可并不能立时发现。每次长途旅行游历回来的佐助,似乎都有一点微不可察的不同,一点一点,渐渐累积成为如今鸣人眼前的他。

是呀,他走遍天下,他就是我的眼睛。鸣人想。

 

于是鸣人展颜道:“铁之国还有什么新鲜事儿?我从没去过那里,佐助给我讲来听听。”

佐助插花的动作停了一下,一边捋顺花束一边说:“确实有不一样的风俗。铁之国的武士盛行同性恋。”

鸣人一副听故事的表情。“哦?”

“武士和武士之间,武士和显要政客之间,都很常见。地位高的武士还会专在身边养色小姓。中原地方这样的事很少,但在那里听人谈起时不见惊奇,不以为耻。”佐助似乎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,慢慢问道:“很诧异吗?”

鸣人说:“也不算特别诧异,不就是像再不斩和白一样吗?”

佐助点点头。“差不多吧。”

鸣人的心忽然有些躁动。

他以前从来没有朝那个方向思考过他和佐助的关系。

 

在家睡了两三天,连佐助也苦于婴儿夜间啼哭。他本来就浅眠,听到尖利高亢的声音后倏然睁眼,跟着是妇人急忙的哄劝,再陷入昏昏,不多时又被吵醒。

“难道所有的小孩都这样的哭法吗?”重复了几次,佐助索性不睡了,抓一个靠垫到背后,倚坐起来。

反倒是鸣人自从佐助回来后每晚睡得又沉又香,摇都摇不醒。这时他揉揉眼睛,含含糊糊地回答:“我问了鹿丸,说连鹿代在没断奶时也是那样哭。”

 

“来,我唱摇篮曲哄你睡。”鸣人定神清醒了一会儿后笑道。

“你要是闭上嘴,我在天亮前还能再休息休息。”佐助说。

鸣人装作没听见,清清嗓子唱起来。

“一是比谁都爱打瞌睡的守鹤,二是火焰熊熊的又旅,三是对水无所不知的矶抚,四是熔岩灼灼孙悟空,五是永远风驰电掣的穆王,六是从容淡定不慌不忙的犀犬,七是飞天巨虫重明,八是威吼震天牛鬼,九是实力最强的九喇嘛,尾兽伙伴终于全部到齐。有些复杂却都是好名字,都是响当当的名字,都是最棒的名字……”

鸣人的声音低沉下来时好听极了,歌的调式也很独特,带一点渺远的神话色彩。他唱得很专心,连九喇嘛都不自觉地缓缓摇起了大尾巴,佐助开始还觉得好笑,后来竟然真的困意上涌,沉沉睡过去了。

隔壁婴儿的啼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,像在专注地听火影大人唱歌。

 

鸣人和佐助第二天打点行李出发,并未带随侍,只跟了两名暗部以传信。新的通讯方式虽已经出现,但毕竟还没有推广,在旧生活中长大的人看来不尽可靠。

两人夜宿驿馆,那是个旧和室,有院有廊,带了两间配殿。月光透过纸门,一照无拦,盈盈满屋。两人盘腿相对而坐。

“长孙派以伊山为首,次孙派以横贺为首。其实两个孩子不管聪明还是愚傻都年纪尚小,夺位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,只是两派在借势相争。”

佐助长年在外,对朝野内部的暗流不感兴趣,鸣人这时向他介绍,他便细细听来。他对政客一天到晚都在忙活些什么实在不甚知之,只好凭借一点印象发问:“那么哪一派亲木叶?”

鸣人道:“横贺想拉拢木叶,暗示了许多好处。但木叶若是参与,就成了明摆着的忍者干政了,是一向最忌讳的。大名暴毙前,我们本来已经在进行中下层忍者过渡成平民的磋商了。”

佐助沉默了一会儿,大约是在思考。他说:“既然你有心要将忍者平民化,就不要参与篡位的事。他们多半也是想像早前的大名一样,将忍者当成私人部队。”

鸣人颔首:“可不是!答应了岂不要把历史倒退到战国时代去了。”

再说,佐助心想,看起来蠢笨的孩子常常是大智若愚,又有谁说得准呢?便如鸣人,当年众口所嘲,无一人看好,如今谁又不敬他爱他。

 

正当两人谈话之时,屋脊上守夜的暗部突然跃到地上,用剑叩门。

“火影大人,宇智波大人,有客来访。”

贴身随侍鸣人的自然清楚佐助的地位,无不对他毕恭毕敬。

“是谁?几人?”佐助问道。他此时只穿着一件内衣,站起身来披上外褂。

“是露姬,独身前来。”暗部答道。

鸣人佐助对视一眼,从彼此脸上看到惊讶。露姬是正夫人阿良的长女,美貌和古怪声名在外,听说虽是女子却喜好兵器,刀光满闺房,剑技高超,刚强豪放,年及双十尚未出嫁。

且不论京城风气是没有男子陪同的女子不能半夜外出,一个女贵族来到两个男性忍者的居处又是为的什么?

 

在接客室里,佐助与鸣人并肩坐于案前,请入露姬。露姬穿着一身深色暗纹水干,见到二人,她摘下市女笠放到地上,毫无预兆地屈膝跪地,伏拜叩首。“请二位忍者大人救我弟弟!”

这架势乍见着实吓了人一跳。鸣人不顾避嫌,赶紧站起来扶她,让她把话讲明。他多少还有些英雄主义,见到年轻姑娘楚楚可怜地哀求,总要天然心软一些。“木叶忍者是对大名宣誓效忠的,公主也是主君家人,有需要处,我们自当尽劳。”

露姬跪在蒲团上,神色肃整。“我知二位是当世英雄,在家中时,也将二位事迹当做睡前故事讲给弟妹们听。眼下弟弟面临生死难关,唯有二位能救。”

露姬的弟弟,可不就是马上即位的嫡孙吗?鸣人的话里带着两分谨慎。“我们此行本来就为的是向新大名宣誓效忠,公主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横贺派雇佣流浪忍者盗走先祖父玺印,已经伪造传位书。约定在开典前围宫叛乱,将我弟囚禁。至时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再无转圜余地。”

鸣人问:“请问消息从何得来?”

露姬凄然一笑。“说来讽刺,正是横贺派的主公——我的庶弟告知于我。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,并无嫡庶之分。辉十二岁,庄不过八岁,不愿自相残害。”

“玺印现在何处?”鸣人又问。

“在无梯的天守阁之顶,四面有河,阁中有绳高低相挂,悬千万银铃,又有重重机关,一旦相触就会引发报警,横贺将立即持诏逼宫。”

典礼在后天举行,若要盗玺只能是明晚。二人送走露姬后开始商议。

 

他们二人有削平高山、翻搅深海的伟力,如是愿意,一夜间荡平整个国家也并非大话。可要说从天守阁里秘密地盗宝,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。风、雷、火属性的查克拉都是摧毁与破坏性的,尤其鸣人,且不说数年来疏于修行,这些需要集中注意力和精密控制力的工作他本就不擅长。

“我来吧。”佐助说,“成功率要稍大一些。万一暴露,我也可以和你脱开关系,若横贺篡位成功,木叶仍可以保持自治的地位。”

鸣人哑然失笑。“佐助,怎么,时到今日,你真还以为能和我脱开关系?”

佐助恍然,无言以对。是啊,这话真犯傻,从八年前选择为鸣人活下来那一刻起,他和他就再也不可能脱离关系了。“生命”本身将是关系的证明。

佐助带点玩笑口吻地说:“这下你可满意了。”

“当然,”鸣人很得意,“不管你人走到哪里,再也跑不掉了。”

鸣人思念佐助欲狂时,曾咬牙切齿发誓,就算打断他手脚也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。如今不必了,打断他手脚,岂如拴住他心?佐助的心正在自己手里握着,鸣人再笨也看得出来。

 

有一件事情,鸣人从不曾向任何人说起,连对算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小樱都不曾。

那天两人断了臂,动弹不得躺在地上时,佐助释然笑道:“我认输。若我在此死去,六道仙人所说的漫长因缘亦将结束,这也算是一场革命。我死后,将我左眼移植给卡卡西,便可破除无限月读。我会靠自己的手,给自己做个了断。”

尽管鸣人当时立即给出了看似冷静的对答,甚至带一点训斥的口吻,从容地叫佐助不要想着这种事,可谁也不知鸣人内心如何霹雳震撼,掀起怎样惊涛骇浪!佐助他……不再想要活下去了?即使是有我在的世界,也让他毫无留恋,笑而言死吗?

佐助吩咐挖眼,竟是在安排遗体了。他半生难堪重负,所想的唯一念头既被鸣人掐断,似乎真的毫无求生欲念了。鸣人到现在都不敢假设,如果当时佐助自杀他会做出什么反应。内心深处,鸣人一定是想要立即抛下所有人殉死而去,让死亡本身也成为一场漫长的无限月读吧!所幸这一切已过去了,他阴错阳差地成了英雄。可踏上英雄之路的最初动机,不过是与那个人一起重返少年时光。

说回眼下的事。进阁固已是难事,要出又谈何容易。二人最后决定,由佐助先以写轮眼查探阁内地形,设计路线,当晚再随机应变,安排分工。

 

次日,露姬以好奇忍者生活的名义召鸣佐入内城。侍从将他们引入露姬闺房,果然满室刀光,进门正面悬着一帖秀气书法:“露水的世,露水的世,虽是如此。”

迎候的却不是露姬,而是未来的大名辉。少年跪坐,向他们行了端正一礼。看来就是为这一拜,才将他们召来。

鸣人连忙将这个礼还了回去。“您是大名,木叶忍者本来向您宣誓效忠,不必道谢。”

“我还不……不是大名。我知道木叶是冒着风……风险的,”少年辉微笑道:“漩涡先生是……英雄,从前我还躲在……在祖父座后,便敬佩您。”

 

露姬捧案而上,案上端有一只茶壶,四只茶杯,也跪坐下来。见到佐助背后的剑,心痒道:“宇智波先生,能否让我看看您的剑?”又摆手,“是我造次。武士的剑怎能轻易摘取给人,何况是女人。”

佐助说:“无妨,我不是武士。再说这剑本来就是女人所铸的。”说毕从背上摘下剑。

她拔鞘叹道:“好剑!竟从出炉到今还没沾过血。”

这是实话。佐助只用这剑对决过,还不曾杀过人。他本来不爱杀人,况且最后的宇智波声名传遍大陆,其实早就无架可打了。

“脸有面相,身有骨相,刀剑也有剑相。此剑一出鞘,刃上闪闪发亮,波光连纹,像是那‘七星剑’,定能给主人带来吉祥。”露姬将剑归还,为他们沏茶,鸣人那一杯的茶叶梗立了起来。

一口含进去,鸣人强忍下咽。他一点苦味也不爱尝,何况是这等酽茶。佐助倒是喝得怡然自得。

 

当心的情绪翻涌时,茶也如酒般可以醉人,辉伤感说道:“兄弟相……相残,是人间最可悲的事。”

鸣人听见这话,偷眼看佐助。佐助神色如常,看不出端倪。

 

鸣人将两名暗部遣回,交代情况:横贺派既已知鸣人立场仍篡位逼宫,是期待木叶不要行动。若能盗玺,木叶便与大名家事脱开关系;若盗玺不成,只好请伊山派的大臣在野拥立火之国大名,再请木叶以“护嫡卫君”为名义行动。

 

秋日的寒风湿雨吹落了枝头红叶,落地的红叶被雨水粘在地上。鸣人和佐助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守院的雇佣忍者,站在天守阁下。

天守阁高七层,叠如舞扇,镶金镀铜,巍峨宏伟。在忽明忽晦的月光下,高楼也仿佛即将消失的烟雾,变成仙家阁宇腾云而去。

佐助唤来大鹰升至半空,从窗外看向阁内,果然从一到七层无不红绳密布,每根绳上拴了数百银铃。若落地,便会触发机关;若悬空,则必将触铃。写轮眼可以看破简单的机关,佐助在月光下展开纸卷,挥笔绘图,将其交予鸣人。

“你破双层,我破单层。以击掌三声为号,玺前相见。”

 

佐助也好,鸣人也罢,都无法做到不触铃。佐助的基础功一向扎实,便选择“含针术”,十指(他只有五指)与十趾夹针、口舌衔针,只要能做到查克拉叠针发射,就可以同时将一根绳上拴的所有铃同时射哑。由于风属性善切割,鸣人则选择操控气流搅碎同一根绳上的所有铃舌。对两人来讲,这丝毫不啻于一场严酷的修行。

他们甚至要分出神来加快额上汗液的蒸发,唯恐其滴落而触铃。

大半个夜晚过去了,在第七层白壁之上的鸣人探头伸向窗口,整个身体犹如蛤蟆一样伏在阴影里,双手抓着第六层的破风悬吊在半空中,[1]离佐助不过两尺之遥。佐助双腿勾在青铜房梁上,右手探向重重铃铛之间端放的玉玺。

在玉玺离案的瞬间,千万支千本同时从房间的四角射出——写轮眼毕竟不是白眼,观察机关的角度与范围是受限的。这幅景象看到鸣人眼里,恍惚只觉得波之国的一幕再次重演,他却想不起如今的佐助有一百种方法来使自己免受伤害。

十二岁的佐助,命不是为自己而留。在白的千本面前,如果要以复仇为己任的他坐在那儿思考半个小时,他倒真未必选择挺身而出以命换命。可即时的反应从来是最真实的,鸣人也是如此。他从窗外伸手去拉扯佐助,想将他拽出针圈的中心,而同一时刻佐助用瞳术天手力将自己转移到七层顶部的鬼瓦上。鸣人的手臂上刺满了银针,从窗口跌落。

 

看到鸣人坠下的那一瞬间,佐助竟忘记自己失去左手已经八年,也忘记鸣人绝不可能摔死,他探出左肩想要抓住他,喉咙里发出鸿雁失偶般的悲哀哽咽。那一瞬间那么短,又那么长,短如落花,长如永劫。

数秒之后,庞大的九尾查克拉浪从鸣人身体里席卷出来,包裹着他稳稳落在天守阁前的石垣上。佐助怔怔看着,理智已经知道他平安了,心却仍旧悬在嗓子口,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惊悸与空虚。

在与辉夜一战时看见鸣人坠向岩浆的那一瞬间,他好像就是这样的心情。

 

手握玺印的佐助和鸣人愣愣地站在天守阁下。

“我们太久没有并肩作战了,所以可能稍微有点不够默契吧……”鸣人一根根地拔臂上的针,为缓解气氛而说道。

“可能是。”佐助说。

“在打辉夜姬的时候我们也没这么大惊小怪,哈,大概人上了年纪……”鸣人又说。他拔完了针,双手无处安放,局促地搓了两下。

“可能是。”佐助附和。

“佐助……”鸣人小声呼唤。

“在。”佐助应道。

“抱抱我吧。”

他们拥抱在一起。

“亲亲我吧。”

他们亲吻在一起。

 

大名家事无须多说了,若要再讲,也是在下一个故事里。

在伊山派和露姬的辅佐下,辉成为新一任的大名,他们准备接洽鸣人与前代大名未毕的合议。科技会取代忍者,但这个过程将会是缓慢的,和平的,在双方的自知与互知下完成。

横贺派的主事者被流放,露姬选择了无人死亡的处理方式。此事若一切向最坏的方向发展,将演变为内战;若是不好不坏,木叶将被削弱;但现在是最好的结果。

既然三天已过,一切无恙,想必暗部已顺利向木叶传达了他们的情况,所以果然还是传统的通讯方式好用一些吗?鸣人与佐助踏上归程。

 

鸣人向佐助说起自己早已有了忍者将会退出历史舞台的预感,但他并未料及这个过程将从自己的火影任期开始。

鸣人叹息道:“我小时候常常以为这世间万物,只要有毅力无不可摧折,也就是俗话所说滴水穿石。然而想来,连好色仙人那样一生坚忍不拔从不轻言放弃的人,照样不能追回他的朋友,也不能改变他的弟子。年纪越大,越发现世事不能顺心如意,自己的力量是何其有限。”

“一个人的一生如投石击水,不在它自身有何等能量,而在于它激起了多少波澜。”佐助说。

鸣人睁大双眼,嗫喏嘴唇只说出一声:“佐助?”

这是安慰,可更反鉴本人心境,若非思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那曾试图把彼世之罪恶全部负于己身的宇智波佐助,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。

“有什么好奇怪的?”佐助好笑地看着他,“人会变,鸣人。”

 

当晚,鸣人便做了一个梦。在一个流星落雨、萤虫飘飞的空间里,他与两个佐助对面而站。

一个是他的佐助。

称不上老,但不再年少;称不上颓废,但却疲惫;称不上怯懦,但不再一往无前。他走过了短暂又漫长的半生,疮痕累累。曾想化身火炬,以身烛照黑暗之路;曾想化身利刃,以身劈裂不义之公。在鸣人生死相随的绝对承诺前,他熄灭了火焰,放下了剑,他不再愤怒,但却依旧痛苦。对这个世界,这个最骄傲、最刚烈、最善恶分明的人,选择了以德报怨。

而另一个佐助,年轻,整洁,未受伤害,还有能力露出忘却悲伤的开怀大笑。

两个佐助站在他面前。他爱惜地看向后者,哀恸地拥抱前者。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幸福?为这个答案,鸣人真愿意踏破山水!如果拥抱能让佐助露出笑容,他愿意拥抱到骨断筋折、拥抱到血肉相连;如果自由能让佐助露出笑容,他愿意让他放浪在天地之间,自己在想念中孤身终老。可怜啊!人爱另一个人可以到如此地步,却依然不知让他幸福的方法。

他们夜宿在林间草丛中,露水打湿了鸣人的后背。半夜睁眼醒来时,鸣人看向身边熟睡的佐助,他只觉得,浩渺繁星,太古天地,无一能与身边的他相比。

 

佐助也做了个梦,梦见鸣人第一次遇见自己的事。

佐助记得鸣人的那个眼神,他描述不出到底是什么。

七岁时,他在南贺川边看夕阳,家仇族恨在幼稚的心里翻涌。堤上经过一个男孩,灰头土脸,是因被称为妖狐之子而众人见弃的孩子。

那个男孩抻脖子朝他看去,睁着大眼,面上做出可以轻易看破的凶恶表情,佐助还以骄矜的瞪视。转头后,他们心照不宣地一笑。那一时的滋味,竟足以长留心间,至死不忘。

鸣人的眼神很单纯。那是在生命中发现了什么东西的眼神。

佐助一生宛如一块命运的洼地,所有泥流都向他那里汇聚,人人对其避之不及,经过时小心翼翼提起衣角。只有一个人跳到污水之中,试图打捞他的灵魂,这个人就是漩涡鸣人。如果说佐助在八年前还有一点活下来的愿景,那就是鸣人及其所承诺的未来。

 

他们回到家的当天下午,隔壁的年轻母亲带着糕点和茶叶拜访。

她有些羞怯地问:“几天前火影大人唱了一首歌。听了那个后,小儿当晚睡得很好。请问能不能也教教我?”

鸣人哈哈大笑,连佐助也忍俊不禁。鸣人逐句教会那位母亲,待她走后,对九喇嘛小声说:“看啊,如今你的名字都可以用来哄小孩睡觉了。”

九尾在他的意识空间里得意地摇动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。

“茶叶送给小樱好了,她老是加班,比我需要那个!茶苦得很,我不想喝。”鸣人支着手,在礼物里挑挑拣拣。

“就放家里吧,我爱喝。”佐助说。

“好吧。”

 

茶柜上放着佐助的茶,刀架上摆着佐助的剑,佐助已经打点行李准备出发了,但那又如何呢?

他的心将永远、永远、永远停留在此处。

 

——FIN——

破风(はふ):屋顶装饰。两侧凹陷,中央凸出,是类似遮雨棚的建筑部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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